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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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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9章

◎打起來了,但打架的人不對。◎

來過好幾次, 這地域也差不多摸熟了。

唐姣踏入結界的第一件事情,還是去看那座不周山。

白清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,說道:“浮屠之棺已經消失了。”

唐姣點點頭, 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
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,她偶然碰見了曇凈法師開啟那扇門。

沒想到,如今再次來到這裏, 那扇門已經徹底消失,停留在所有人的記憶中了。

白清閑看了一陣,說:“不過,怎麽感覺東邊的山頭變得平整了。”

那是因為硬生生削掉了一截。

唐姣摸了摸耳垂上的劍,暗想,就是這柄劍削掉的。

按照老規矩, 他們開始挨個薅那些靈獸靈草身上的藥材,和以前差不多,這種過程持續了大約兩個時辰, 沒發生什麽異常, 聽徐沈雲那邊的動靜,似乎在與其他人交談。

將堆雲柳的枝葉收進百納袋, 唐姣突然聽到一旁的白清閑開口。

“你這段時間怎麽樣?”

唐姣不明白他想要表達什麽,“什麽怎麽樣?”

白清閑說:“就是......修煉之類的?”

唐姣說:“還行吧。”

不過,說到這個, “你當時是不是在我頸上留咬痕了?”

白清閑驚訝道:“哦,你發現了?”

唐姣翻了個白眼,“廢話。我一回藥王谷,顏隙就對我著急, 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 差點和他大吵一架, 我不是說了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嗎?還是說狐貍就喜歡咬人?”

白清閑說:“嗯——著急了啊,他跟你告白了嗎?”

他這麽一說,唐姣也明白了,他絕對是故意這麽做的。

“你為什麽要這麽做?”她很困惑。

“反正他遲早都是要跟你告白的,早一時晚一時沒有區別。”

白清閑問道:“所以你拒絕了嗎?還是說同意了?”

唐姣說:“當然拒絕了,我只當他是朋友。”

白清閑默默地在心中劃掉,看來顏隙在唐姣心中的地位也不如那個大師兄。

糟糕了,他想,似乎還真被他的那些損友說中了,這就是一語成讖嗎?

他的嘴唇動了動,脫口而出:“那我呢?”

唐姣楞了一下,“你?”

白清閑點頭,“嗯,我。”

他又說:“這是最後一次合作了,為什麽不能和我坦誠相待呢?”

唐姣聽他這樣說,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。

她和白清閑的關系遠沒有顏隙那樣深。

白清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,說實話,她是有點驚訝的。

專業的殺手,不錯的合作夥伴,曾在一起雙修過的對象,八階氣修——

這些形容在她的唇齒間描摹,打了幾個轉,正要在白清閑的目光中說出口之際。

忽然一道法決打過來。

李少音的聲音急吼吼地響起:“嘀嘀嘀!師妹師妹!”

唐姣不得不將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咽回去。

她現在是一邊聽白清閑這邊的動靜,一邊聽徐沈雲那邊的動靜,還一邊聽李少音的話,可謂是一心三用,只覺得頭腦一時昏脹,提起精神應道:“師姐,這是怎麽了?”

李少音說:“你現在在外面呢?我去洞府沒找到你。”

唐姣頂著白清閑變得詭異的目光,飛快答道:“對,我還有事,師姐長話短說。”

李少音:“上次你交給我的事情,我已經有眉目了。”

唐姣一時沒想起來:“上次......?”

李少音:“就是消息的來源呀,我從柳海棠口中盤問出來了。”

唐姣想起來了,這說的是當初將她和大師兄之間的事情洩露出去的神秘人物。

她追問道:“是誰?”

李少音:“她跟我說,是個叫‘白清閑’的人。”

李少音:“奇怪了,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,師妹你認識嗎?”

唐姣:“......”

唐姣:“白清閑?”

李少音:“嗯,柳海棠是這麽說的。”

然後她就聽到對面的小師妹語氣陡然變得咬牙切齒,冷冷地笑了一聲,說道:“師姐,我還有點事情需要處理,先切斷連結了,晚些時候等我回宗門了再聊,可以嗎?”

李少音不知為何覺得背脊發寒,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。

“行,那你忙你的吧。”

剛說完這一句,唐姣就飛速切斷了連結。

剩下李少音對著符箓盯了半天,想,她到底在幹什麽呢?

再說這邊的白清閑,原本看著唐姣都要回答他的問題了,不知發生了什麽,忽然卡殼在原地,話也就這麽咽回去,弄得他心裏七上八下的,在想她有必要考慮這麽久嗎?

過了一陣,唐姣再看向他的時候,忽然笑盈盈的。

聲音又軟又甜,問道:“白清閑,你想和我坦誠相待,是嗎?”

白清閑不知道她怎麽轉了性,但是他不得不承認,自己心跳確實加快了一些。

“相識也是一場緣分,或許我們此後就不會再見面了,這多可惜啊,我們對彼此之間的事情都還不是非常的了解。”他故作鎮定地說道,“你不覺得應該坦誠相待嗎?”

小姑娘走近一步,身上的桃花香氣撲面而來,好似春風吹過,熏得人暈暈的。

“是啊,我也這麽覺得,如此就道別實在太可惜了。”

她雙手合攏,放在臉頰邊上,偏著腦袋,露出討人喜歡的可愛笑容。

“但坦誠相待,不應該是雙向的嗎?白清閑,你讓一讓我,我先問你好嗎?”

這倒無妨。白清閑說:“你要問我什麽?”

唐姣說:“你有做過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嗎?”

白清閑神色一凜,想也不想地回答道:“我怎麽會做出對不起老板的事情?”

——就算有也不會承認。這就是他百分百好評率的底氣。

唐姣又湊近了一點,眼底水光清晰可見,很苦惱地問道:“真的沒有嗎?”

白清閑有些意動。

這麽近的距離,他一伸手就能將她攬入懷中。

也就如水中撈月,霧中看花,如今都變得觸手可及。

所以,為什麽不這樣做呢?

不需要去細想背後的原因,如果可以得到,為什麽不去占有?

就像他當初答應唐姣雙修的時候一樣。

他忍不住擡起了手臂,像是捕獵者逐漸張開了那張網,要撈月,要籠花,面上一派平靜,嘴裏繼續說道:“姣姣,真的沒有。現在該換我問了吧?你是怎麽看待我的?”

唐姣像是一點也沒有察覺般的。

站在原地,手指在紅唇上點了點,喃喃道:“我是怎麽看你的啊——”

她終於想出了個完美的答案,露出非常盎然的笑容,臉頰上浮現小小的酒窩。

“我想到了,就這樣回答你吧!”

唐姣高興地擊掌。

“白清閑,我覺得你是——”

她臉上的笑意如同善變的天氣般的驟然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陰沈的怒火。

“你是一個非常不坦誠的人。”

“你寧願用更多謊言去圓一個謊言,也不願意承認。”

“你從來就沒有向誰敞開過心扉,又為什麽要求別人向你敞開心扉?”

白清閑起先是被唐姣忽變的神色所震住,而後又被她話中的含義釘在了原地。

就這麽短短的幾息時間,唐姣已經從他懷中掙脫了,後退兩步。

她動作順暢得像是在腦海中預演過無數遍,取出百納袋中的丹藥倒入口中,到底是塞了幾枚進去,白清閑都沒註意到,就看到她喉嚨一動咽進去,擡手取下耳垂的小劍。

那柄銀白的小劍被註入真氣,瞬間變成了正常的大小。

白清閑視線一垂,望見那柄劍上的刻字,目光微凝。

“曾許春風夢南枝,劍隱孤舟”。

整個修真界有誰沒聽過這以詩為名的劍號?

徐沈雲的占有欲到了這個地步,卻沒有阻止她來赴約,也沒有親自陪著她來。

他只是把劍給了唐姣。

難道他不擔心自己會對唐姣做出什麽嗎?

很快,白清閑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。

唐姣舉起那柄劍,沈重的利器在空中帶起一段震響,穩穩地納入她掌心。

因為她拿得動這柄劍。這就是徐沈雲的答案。

他不需要保護她。

英雄救美的戲碼,從來不是她愛的。

他已經將天下至鋒之物給她了。

至於接下來要如何,她可以自己選擇。

劍身在真氣的蒸騰下發出瑩瑩的雪光,如夢似幻,溫和,內斂,卻勢不可擋。

“我已經知道你把我的事情拿出去亂說了,白清閑,我還以為你會承認這件事,沒想到你還是選擇了欺瞞,說實話,我真的對你很失望。”唐姣將劍尖指向了白清閑,一字一頓說道,“那麽,就以修真界的規矩來解決吧......合歡宗唐姣,請閣下賜教。”

說完,徑直揮出一劍,那劍氣很緩慢地掃過來。

不不不,這到底是什麽鬼劇情?

白清閑心想,就算唐姣拿了徐沈雲的劍,就算他不知道她為何能夠使用。

他和她之間可是差了兩個等階,不是這區區的劍就能彌補的差距——

劍氣及至眼前,白清閑瞳孔微縮,直覺強行擰轉了他的身體,讓他側身躲閃。

可是動得也遲了一些,劍氣的餘波已經將他揚起的發尾削下幾縷,紛紛揚揚落下。

緊接著,身後傳來一聲轟然巨響,濺起無數塵埃。

回頭一看,是不周山的西端被劈了一截下來。

這下和東面對稱了。

白清閑:“......”

你管這叫劍?怎麽看起來和身為氣修的他招數差不多呢?

唐姣似乎也發現自己沒瞄準方向,摸摸鼻尖,比劃了一下,又準備揮劍。

收回前言,徐沈雲也並不是完全就放心唐姣用劍了。

他的不放心不在於她會不會傷到自己。

他的不放心在於她能不能成功地剿敵。

徐沈雲,你到底往劍裏註入了多少真氣?這至少也有八階修士的量了吧?

你是她親爹娘嗎?這麽擔心她?這劍提出去都能幹掉九州大部分修士了好嗎?

白清閑原本還想憐香惜玉,尤其是想到他確實是幹了些壞事,不打算真的和唐姣交手,結果她這麽一個六階丹修提著個九階劍修的劍就過來了,他現在不動手是不行了。

手一擡,召出了鎖鏈。

雖然那劍氣確實有些難對付,不過好在唐姣的準頭不行。

壞在那劍根本就沒辦法從唐姣手中取走。

與其說是唐姣死死地抓著劍,倒不如說是劍死死地抓著她。

白清閑幾乎要跟唐姣扭打在一起,將她按在身下,雙腿鉗住,一邊讓她放手,一邊想,受不了了,事情怎麽會演變到現在這個地步的?說到底,全都是徐沈雲幹的好事!

分神之際,又被唐姣一拳打在下巴上,唇齒間洩出絲絲的腥甜氣息。

下一刻,唐姣大喊一聲,眼淚汪汪的:“啊!你竟敢咬我手!白清閑我要揍你!”

這邊打得不可開交,混亂至極。

而徐沈雲那邊,自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劍被使用了。

他分神去聽了一下,意外發現唐姣和白清閑打起來了......

那個喊:“你就知道把我的事情拿出去亂說!”

這個喊:“我就告訴了一個人而已,我哪知道她又往外說了!”

那個更氣:“好啊!你現在是在推卸責任了?”

這個也氣:“那你就可以動手嗎?你不能好好跟我說嗎?”

又是劈裏啪啦、哐哐當當一陣亂響。

還真不是簡單的嘴上說說,聽那聲音,大概是腹部、腰側之類的地方受擊。

一般來說,不是應該他跟白清閑打架,唐姣在旁邊勸架才對嗎?

他連夜往劍裏邊註入的真氣,是不是有點多了?

徐沈雲思考了片刻,決定放棄思考。

他看向對座的人,微笑道:“您請繼續,方才說到哪裏了?”

“唉,剛說到,我那個不成器的小兒子,年紀不大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。”

狐族向來相貌昳麗,即使是年近八百的族長也不例外,他的語氣沈穩,長相卻很年輕,眉間點著一株狐族的聖花,一雙睡鳳眼,金色的眸子,有種致命且危險的吸引力。

如果唐姣在現場,肯定會因為他的相貌感到驚訝。

因為那張臉和白清閑很像,但是他們的氣場差異讓人很容易忽視這一點。

一旁的狐後開始擦眼角,“那不是因為你非要趕他走嗎?”

狐王辯解道:“他自己說的要走,我難道還要留他不成?”

狐後扔掉手中的帕子,眼角哪有淚水,大罵道:“你當時連一分錢也不許我給他,我都不知道他現在到底還活著沒有,你的這張嘴怎麽就這麽倔?是不是又想挨罵了!”

狐王用最狠的語氣說出最慫的話:“這裏還有外人,我們私底下再說這個。”

哄好了之後,他又對徐沈雲說:“徐真君,所以您說的線索是?”

“我聽說,自您之後,狐族已經幾百年沒有出現過九尾狐了,唯獨您的小兒子白乾生來九尾,是嗎?”見狐王點頭,徐沈雲抿了一口茶,微顫的眼睫掀動暗潮,從容地說道,“正巧,我最近就聽說了有位九尾的白狐,是八階氣修,不知是不是您的幼子?”

“九尾白狐不一定是,也有可能是偽裝的,之前聽到過許多假消息。”

狐王冷靜地分析道:“不過,八階啊,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是。”

畢竟狐族已經衰落許久了,亟需新鮮血液註入,整頓族內。

徐沈雲閉了閉眼,聽到狐王低聲喊了一聲疼,大約是狐後掐了他一把。

有其父必有其子——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。

狐王這下很安分地問道:“徐真君知道他如今在哪裏嗎?”

徐沈雲:“知道。”

狐後激動:“哪裏?”

徐沈雲淡淡說道:“在和內人打架。”

狐王:“打架?”

狐後:“內人?”

兩條狐貍面面相覷了一陣子。

狐後:“他在和女孩子打架?他怎麽敢的?我不是這樣教他的!”

狐王:“不過我當年和你初遇的時候好像也是......”

話音未落,徐沈雲笑意漸深,加重了語氣,說道:“內人,我的。”

總感覺這位溫潤隨和的刑獄司笑得陰惻惻的,有點恐怖。

狐王及時收住後半句話,低咳一聲,說道:“但是他這些年在外邊闖蕩慣了,也自由慣了,恐怕不願意回來,我覺得他就是小時候聽多了謝真君的故事才變成這樣的。”

徐沈雲說:“我有辦法讓他回來,只要您能保證他不再惹是生非。”

狐後說:“敢問徐真君,這個‘惹是生非’指的是?”

徐沈雲說:“他對內人有非分之想。”

狐王中肯地評價道:“挺桀驁不馴的。”

狐後“啊”了一聲,“但他如今不是正在和徐真君的內人打架?”

徐沈雲又說:“內人對他沒有非分之想。”

他只要確定這一點就足夠了。

與唐姣之間偶爾的吃醋逗笑,那個叫情趣。

唐姣可以無意識地散發她的魅力,招蜂引蝶,這是沒辦法避免的事情。

但對方不可以真的中招,不可以將計就計地接近她,因為這是有意識的、刻意的。

狐王問:“那徐真君準備何時動手?”

徐沈雲聽著唐姣那邊的動靜,語氣平淡地說道:“再等等。”

他要等唐姣親口對白清閑說出“我已經有道侶了”這句話的時候來臨。

徐沈雲說:“對了,我想向二位確認一件事。”

狐王和狐後問道:“什麽事?”

徐沈雲說:“小打小鬧,磕磕碰碰,沒辦法避免,令郎受點傷不要緊吧?”

這要怎麽回答?總不能說“要緊”吧?畢竟幫忙的是人家。

於是——

狐王說:“打狠點兒。”

狐後說:“手下留情。”

這兩個截然相反的要求,徐沈雲聽了,竟然同意了。

“你們二位,一個太過嚴厲,一個太過寬和,若是能夠中和一下就好了。”他推開椅子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裳,將走之際,說道,“待他回到狐族之後,希望你們三人能夠冰釋前嫌,好好坐下來談一談,免得他再度離家出走,下次我恐怕就幫不上忙了。”

這話就像是在好心好意教他們似的。

狐王試探道:“可白乾不是對真君的內人有意思嗎?”

“是的,所以我說磕磕碰碰無法避免。”徐沈雲說,“這是出自‘徐沈雲’這個身份所說的話,但是方才說的那些話,是出自‘九州盟刑獄司’的身份。狐族式微,這是我們都清楚的事實,如今龍族衰落,鳳凰一族獨大,九州勢力極不平衡。而赤血帝君不久後將晉升尊者,屆時朝代更疊,若狐族再不抓緊機會,也不知何時能夠東山再起。”

“言盡於此。”

徐沈雲不再說下去,“告辭了。”

狐王狐後二人神色凝重,拱手送別,見他身影漸漸隱去,消失不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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